我初中是在浙江一个小镇读的,那时成绩不错,人缘很好。有朋友说过我性格奇怪,但这种奇怪和“特别”的意义差不多,他们还是会和我交朋友。
那时我已经在吃抗抑郁的药,整天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浆糊,到学校后只能趴着睡觉,这事被同学知道,尤其是那几个男同学传我有病,我越来越待不下去,选择了休学。
回忆中学时代,她对原生家庭、学校、朋友的求助似乎都是失效的,她想不到办法摆脱霸凌处境。会有好的办法吗?她说,她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有天我在高中贴吧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班上几个男生嘲笑我,说我自称茶杯三百万,实则家里很穷。我在贴吧辩解,但发现我说什么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甚至自己也记不太清事实。不久后,围绕着我家境差、穿得土、手机是老人机等等,出现了更多嘲弄。
2008年进入高中读书,这种“奇怪”逐渐带上了贬义。自己曾以为“出类拔萃”的成绩,在高中并不算好——初中我能排得上年级前三,但来高中后,我在年级段最好的成绩只能排到300多名。
近期,校园霸凌屡屡成为热门话题。3月底,教育部基础教育司专门印发通知,在全国中小学安全教育周广泛开展校园暴力和学生欺凌防治。近日,王晶晶再次向澎湃新闻讲述了当年遭校园霸凌的往事,与显性的人身伤害不同,她经历的是更隐蔽的被歧视、被孤立以及网络暴力。她的经历,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窥见霸凌的起源,找到从源头防治的方法。
因为没有蒋某的个人信息,想起诉他,就得先起诉平台。2017年6月,我是先起诉了知乎网站,向法院申请要求其提供发帖者的注册信息、帖子浏览量和转发量等数据。
最终,法院认定了其中一起证据最充分的事实。法院查明,2016年10月,蒋某在知乎网站上用其注册的“美食犮明家”的账号撰文发帖,该帖内容涉及王某姓名、出生日期、所在学校班级、QQ号码等个人信息。
至于孩子能不能按照我的期望走下去,这个在于孩子。我更多地希望他们快乐,有能够解决问题的能力,就算不是学霸,也是个有用的人。
同年8月1日,知乎网站出具了一份用户信息说明,内容包括用户名、个人主页、注册手机、注册邮箱、注册IP等信息,还提供了涉案帖子的浏览量。两天后,知乎网站删除了该帖。2017年10月11日,我以蒋某犯诽谤罪向温岭法院提起刑事自诉。
前夫虽然喜欢我之前的打扮,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他最后还是表示了支持。很长一段时间里,前夫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后来因为他的债务问题太多,让我难以招架,我们选择了离婚。
不久后,她在晚自习课间再次拦住我,扇了我很多耳光,我一下子被打蒙了。我没问她为何这样做,当时欺负我的人很多,甚至我也觉得自己是奇葩。
青春期时,父母不太关注我的外表,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这方面被忽视。我女儿遗传了我的牙齿,我想等过两年她换完牙,带她去做矫正。我儿子前两年有点下巴后缩,有腺样体肥大的特征,我带他做了手术,现在颌面正常了。
2016年,我怀二胎期间,了解到校园霸凌的概念,发现和我有类似遭遇的人还有很多,便在微博发了一篇文章,讲述了自己的过去,被很多校友转发。
我的另一方面压力来自家庭。在镇上时,同学之间家境相似,没什么落差感,但在高中有很多像小说中男女主似的人——家境好,长得好,成绩还好,相比之下,我总是穿我妈不穿的老气衣服,家里给的饭钱时常不够我吃饭。
长期处在精神压力中,我状态越来越差,自杀过两次,一次烧煤气,一次吃药,最后都没成功。烧煤气那次被我爸发现后,他来学校找过我,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他可能也意识到我穿得不好看,带我去专卖店买了两身衣服。
在官司之前,一看到以前认识我的人传播这种谣言我都会感到战栗;在这之后,很少会再有人传播我上学那阵子的谣言,讨厌我的校友再在网络上出现,我不会害怕了,我战胜了高中时的那种恐惧。
我前夫辗转加上蒋某微信,让他删除社交平台的文章。蒋某说,自己只是转发,知乎上的文章不是他发的,但发帖子的人他认识,他去联系一下。
2008年,成绩尚可、自我评估有点“奇怪”的15岁女孩王晶晶考上了浙江一所重点高中,由一个不小心被人打碎的水杯开始,她被卷入了持续多年的网络暴力。
蒋某在帖中还表示其有保存王某的各种不雅照,让想要的人与其联系,并配有“500包夜不用套”“为什么叫她XX?因为她五行缺日!”等诽谤内容,引起大量网民围观。
带头的人就有我所在学校贴吧的吧务之一蒋某。后来我才知道,他精通计算机,弄了十几个小号,在好几个贴吧带着别人不停发辱骂我的帖子,塑造一种声势浩大的效果。
不久后,有网友把我的事情整合了一下,发到qq空间,去掉上下文语境,写得很激动,传得很离谱,让大家一起来围观我,帖名就叫“围观神女”。那天之后,教室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别的学校的人也来了,老师带我躲进了办公室。
我说,如果有人继续污蔑我,我会起诉。这句话震慑住了一些人,但蒋某并没有收手,大概觉得我不会真的起诉。那时大家已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二十三四岁,在奔三的年龄,我不明白他为何还会这么做,可能就是享受这种网络上呼风唤雨,众人崇拜的感觉吧。
据人民法院报报道,从高一开始,王晶晶遭遇的校园暴力持续了近十年。刑事自诉状中,王晶晶列举了蒋某七项涉案事实,最早的一起发生在2010年。另有媒体报道,王晶晶的一位校友回忆,王晶晶当年受欺凌持续时间很长,后来又有人翻旧账。而蒋某当年曾是学校贴吧的一个管理员,很有影响力。
有人说我喜欢XX,我便说不喜欢,我可不缺喜欢我的人,为什么要喜欢他。有人说我没有衣服穿,我便说,才不是,我爸妈每周都给我买衣服。有人说我用的手机很差,只要两百多块钱。我说,这只是为了不影响学习。更有人直接说我龅牙,像凤姐。我没法否认自己的外在缺陷,只好说,我小学时整过牙齿,如今只是反弹了。
那时,我们还没有校园霸凌的概念,我没试过跟外人求助,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人陷在这种尴尬处境中。我知道青春期时自己的缺点,比如张扬、自恋,有虚荣心,做过不少中二的事。所以我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甚至不是一个受害者,我怕是因为自己高调,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没多久,蒋某又把以前别人黑我的东西再次加工了一遍发布于社交平台,称之为“扒皮”,附上我的姓名、照片和联系方式,引发很多人跟帖。当时我非常生气,我再次一桩一桩解释当年的情形,但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我要求事情的当事人出来指认,但并没有人站出来,有的只是一些可能都不认识我的人二次传播那些信息。
我记不清楚庭审细节,只记得案件开了几次庭,几次陷入僵局。每次对峙,蒋某和他律师主张的都是我有问题,他们传播的东西本来就是真的,不是诽谤。蒋某并没有陈述自己发帖的动机,只说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我,同学可以证明,然后他就展示聊天记录,说谁谁谁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把孩子给父母养,他们肯定是会反对做这些的,不希望折腾那么小的孩子,又心疼要花钱。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往高处走,最近我准备买学区房,但是我也不想给孩子太大压力,只希望能把自己能提供的助力尽可能提供到。
在我遭受霸凌去看抑郁症时,她说我是装病,不是抑郁症而是矫情病。后来,我开了网店做摄影师,即使赚得不少,我妈依然经常跟我说,哪个亲戚考进了铁饭碗单位,又问我:“你以前一直比人家优秀,怎么现在谁都比不上?烂泥扶不上墙。”
高中第一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我排班级第五,我妈特别生气,她不懂这个班级第五的含金量,只觉得我从来都应该是考年级前五的学生。她骂了我一个晚上,说我辜负了她。我总是保持沉默,以前我试过据理力争,但哪怕语气很平静,她也会说我顶嘴,然后吵得更厉害。
在贴吧,出现了很多羞辱我的账号,比如“神女木耳用刀戳”“王晶晶是龙撇就(温岭骂人的方言)”,还有人模仿我的账号,以我的名义在学校贴吧上发一些很奇葩的话,如“刚看完三级片”等。或者冒充我的支持者的账号发帖称“我之所以这么帮助她就是因为我想要**她,幻想她躺在我的床上”等。
生完二胎后,我把头发剪短了,回归了最初的样子。在高中到结婚这段时间,我好像没有在做自己,可能因为被欺负,我觉得自己弱小,需要打扮得很女性化来取悦男性,但我实在是不想要继续以前的那个形象了。
在贴吧上,王晶晶被同学和围观者塑造成一个家境贫寒但爱炫富、长相难看又私生活混乱的“神女”;在线下,这种恶意演化为扇耳光和班级里的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在社交平台发起“围观神女”活动。“神女”成了热梗。
法院认为,蒋某捏造损害他人名誉的事实,在信息网络上散布,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诽谤罪。王某控诉蒋某犯诽谤罪的罪名成立,判处拘役三个月。
被学姐扇耳光之后我告诉过我爸,第二天他也带着我去学校讨要说法,但那个学姐被找出来之后,不承认打过我,最终,这个事情不了了之。我爸说,那个女生家境很好。这些事我和我爸都瞒着我妈,怕她知道了情绪更不稳定,但我在班上被排挤的事情她知道,她只是一直劝我,读好自己的书就行了。
几个有号召力的人带头,一些人跟风,这些话就越传越离谱。变成我“小学就整容”“男朋友不断”“300万的杯子”。在网上,我被打上了“神女”的标签。
后来,父母告诉我,他们觉得这名字太高调,寄予了家庭太多厚望,怕一般人难以承受,就改成了女性化但普通的“王晶晶”。不过,我更喜欢第一个名字。
我很难再交到真心朋友。网上,为我说话的人会被称为“神族”,归类为脑残粉;现实中,接近我的人也很可能目的不纯。有人假意和我交友,实际上是“卧底”,转头把我的照片发贴吧供人评论。
我曾思考为什么事情发展成这样,如果我成绩很好、受老师关注,可能被霸凌的几率小点,或我性格不那么奇怪、很会为人处事,或我有一个尊重、疼爱我的家庭,这些都不会发生。
我对自己的外表一直挺在意。小学时我戴过牙套,花了1000块,我妈为了省钱没带我去原来的医生那里拆牙套,也没戴保持器,没什么效果。
庭审上,法院认为,蒋某捏造损害他人名誉的事实,在信息网络上散布,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诽谤罪。我控诉蒋某犯诽谤罪的罪名成立,他被判处拘役三个月。
水果派fpie1com这对她来说是一场迟到的“胜利”,且并不容易——霸凌者的行为持续到成年,才终于受到法律制裁;打官司耗费时间、金钱,更考验追责的决心。
那时学校流行认弟弟妹妹,打碎我杯子的翁某有个本校认的姐姐,她认为我把事情的责任推给了翁某。有天她来班上堵我,我躲到了厕所里,她就把手机从门下伸进来对我拍照,发到贴吧说:快看神女三千万的鞋子。
休学后,我妈认为我不能吃白食,让我在超市里搬过一段时间货,可能也想借此逼我继续上学。搬了几个月货,我也确实受不了了,去了当地一所高考复读学校读书。
在我经历网络暴力,成绩越来越差,老师找我谈过话,大致意思让我不要理会别人,好好学习。我觉得有些道理,但哪里听得进去呢。我没法集中注意力,每天就是坐在课桌前混日子,没心思学习,成绩从中等到下游,再到倒数。
2009年冬天,也就是我入读高中的第二个学期,隔壁班级的男生翁某来我们班玩,不小心把我的茶杯打碎了。我同桌赵某戏谑翁某:这下你惨了,这个杯子三百万呢,赔死你。这是事情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