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地图设定在魔都上海,他对这座城市唯一的印象,是短视频软件里的陆家嘴“三件套”(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和上海中心大厦)。直插云层的高楼大厦带来最直观的视觉震撼,对当时还在贵州的潘文豪有着天然吸引力。他偶有听过,上海或许排外,物价似乎很高,这些信息可视为“地图”的难度属性,要玩就玩难度大的。
邻座是一位湖南株洲的老师,两人相处了四个小时。一路上,老师给了他橘子、柚子,留了微信说有困难可以联系他。在聊天框里,他们各自表明了身份,此后再未联系。
也是这一晚,潘文豪手上的钱所剩无几。如果不是事先撤下了在二手平台上挂售的鞋子,退回28元保证金,他在拿到第一天的工资之前,余额就会彻底归零。
走的那天,他在视频里说:“离高考还有六十几天,我打算再拼一把,看看还有没有奇迹,希望我能考入上海的大学,延续我与这座城市的故事。”
他相信自己能行,但对于这场游戏的结果,也并没有多么积极的预设。在出发之前,他脑中描绘过几个最窘迫的画面。睡在大街上,被其他流浪汉攻击。或者没钱吃饭,去餐馆别人吃完后的桌上赶紧填填肚子。
除了赚钱之外,这也是他为自己设置的一次挑战。他做过mbti测试,内向(i)的比例维度一度是百分之百。向路人搭讪已经是巨大的突破,而他刻意调高了难度,以在贵阳很少见到的外国友人为目标,用英语展开推销。开始之前,他给自己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建设,那天他还挂上了一块学校微型马拉松比赛的金牌,想着这样别人或许更愿意搭理他。
这两种情况所幸都未发生,但手机钱包的余额不断敲响着警钟。3月30日,到上海第二天,“地铁5块,中午小馄饨10块,下午萨莉亚肉酱饭15块”;3月31日,到上海第三天,“中午买了个肉包2块,一根淀粉肠3块,挑了好久才买到2块的水,坐地铁花了4块”。
生在这样的家庭,潘文豪心里也会有一股不服。“你们家庭幸福美满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也可以比你们强。”从小学到初中,他在学习上是攒着劲的,从运动会到数学竞赛、优秀学生,家里奖状贴了不少。成绩不算顶尖,但也一直不错。中考他考了610分,进入排名还算靠前的贵阳六中。
两天时间里,潘文豪在上海各处奔走,感觉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他对上海的地理区域没有任何概念,而各个面试地点之间往往跨区。通勤只能完全依赖地铁和共享单车,不像贵阳的路边有共享电动车,在上海,潘文豪一天可能要蹬十几公里,只觉得“腿巨痛”。
父亲则在八天内和潘文豪全无联系。潘文豪直到返回贵阳后才告诉他这件事,父亲没说什么。等到全程回顾视频收获了几十万点赞,他才表达了一些赞许。网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评论中,最高赞的一条是“一份意义深厚的成年礼”。
6日在飞机上,潘文豪没有什么不舍,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就和来时一样,仿佛两座城市间的一来一回是稀松平常的事。他那时手头有200多元,比来时稍多一些。
潘文豪也很意外,他从没想过这些视频还能够给别人带来帮助。视频评论区有各式样貌,创业者、沪漂、单亲妈妈、同届考生,有的是过来人,有的是后继者,关于人生、命运和选择的故事聚在一起,在视频平台中撑出一片小世界,垒起互相鼓励的回音壁。
现实很快撕开了对大城市的虚浮向往。潘文豪面对诸多未知,但至少知道了两件事,什么样的餐馆不必进去,什么样的住宿不用考虑。第一天几乎花去一半的资金,“游戏”就这样开始了,而“游戏”的“生存”属性,也立马显现出来。
那是一件科比的24号球衣,初中时他在拼多多买下,花了大概50元。把它带到上海,本就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卖100元。4日晚上11点左右,他来到人流依然密集的外滩。
找到工作后,按店长的推荐,潘文豪大多选择在连锁快餐店“老乡鸡”解决温饱。从到上海开始,他几乎每一餐饭都会做到百分之百的光盘,一碗番茄炒蛋甚至连汤汁都不会剩下。
成年的第一天,潘文豪正式开始了人生第一份工作,拿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几乎拯救了这趟疯狂的上海之旅。那天晚上他拿着这笔钱,找了一家109元过夜的浴池,洗了到上海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澡。即使大厅里有人打呼,他也还是睡了最踏实的一觉,环境是干净的,他也没有被冻醒。
高考的意义,同样在他的认知中不断游移,飘忽不定。高中以前,潘文豪对于读书改变命运深信不疑。随着情绪和心态的变化,高中之后,高考在他的认知中不再与成功、命运捆绑。他从没想过要上什么样的学校,抑郁状态严重的时候,高考更是显得毫无意义。
6月24日晚,贵州高考分数公布,潘文豪考了350分,比高三最近一次有记录的模拟考试高了大概80分,但他并不满意。他仍然觉得,只要自己想学,一定能够学得更好。
去上海前,抑郁情绪已经把潘文豪拖到崩溃边缘。到远方的大城市流浪,对他来说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不太愿意将之形容为“逃离”,更像是“自救”。
直到第三天下午,他终于通过闲鱼找到一份服装店工作,工资日结180元/天,当天就去店里学习,工资次日起算。店长是名干练的女性,对潘文豪算得上照顾。3月31日,他的晚饭是店长给的一块蛋糕,之后也偶尔会收到一瓶牛奶,或是几块饼干。收货验货、上架下架、迎来送往,这份工作他干得还算得心应手。
他喜欢科比,喜欢那场狂砍60分的退役之战。尽管身高不到一米六,但他说自己只要站上球场,不论对手多高大都会全力防守。他喜欢日向翔阳,动漫《排球少年!!》里的矮个子副攻手。他也曾在排球队担任过主攻,尽管那场比赛的成绩并不尽如人意。他还为奥利维拉的故事深深折服,这是一位从巴西贫民窟走出的自由搏击世界冠军。
一个人的状态,潘文豪早已习惯了。早饭买个便利店的面包,晚上炒个白菜,就点“老干妈”下饭,或是把蔬菜洗净,简单水煮,要做荤菜的话,顶多是水煮鸡胸肉。对于自己的厨艺,潘文豪的判断是“能吃”。但即便是以往父母未分开时,家里其实也没怎么开过火。
接受,是潘文豪如今基本形成的态度。他说“我有我的命”,家庭所带来的困难,某种程度让人生显得更有意义。接受不是认命,而是不再埋怨。但追根溯源,家庭生活的欠缺造成了太多的不同。
他最终没有成功,也错过了能够回到网吧的末班地铁。那天从外滩离开,共享单车上的他骑着骑着开始笑起来。那一刻他只觉得畅快,在又一场刺激的游戏之后有些佩服自己。当晚的落脚处是一家便利店,一夜冷醒了好几次。
潘文豪不确定之后还能否再回到服装店,尽管手头还有余钱,但经历过头几天的拮据,他决定尝试把出发前准备的球衣卖掉,以防万一。
于是,初春的深夜,外滩华灯之下,一个挂着金牌、拿着球衣、背着包的瘦小身影奔跑在人流之中,寻找洋人面孔。他推销的话术很简单,也一次次被拒绝得很简单。即便如此,他还会继续询问能否和对方合影,他的视频里也留下了不少外国青年的面孔。
潘文豪总是相信,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行。他会习惯性地给自己加难度,就像高中选科的时候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物理化学生物,只因为觉得难度更大,哪怕那时成绩已经开始下行。
关于生日的记忆,绝无仅有的温馨时刻是在潘文豪小学低年级时。那年,他和父母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买新衣服,左右手各牵着一人。再下一段记忆,便是初中时自己一个人在篮球场待了一天,然后吃了餐肯德基。之后是高一的生日,凌晨刚过,一通电话打来。原本期待着祝福的潘文豪,却听到电话那头在抱怨两人又吵架了。那时父母早已离异,潘文豪被气得落泪。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父母是否记得当天是他的生日。
考前不久的一天,他的晚饭是“老干妈”煮方便面饼,吃着吃着突然情绪有些崩溃。“实在是太难吃了!”有时候潘文豪会想,自己现在身高不到一米六,或许也和从小到大没有好好吃饭有关。
但是潘文豪对于“成功”的理解,还藏在一处暧昧不清的空间里。一方面他并没有足够具体的目标,另一方面他认为只要一直坚持着不放弃,也是一种成功。唯一可量化的,是他有自己想要的第一辆车。以前是迈巴赫,后来是路虎揽胜,这两款车的模型成了今年生日朋友送的礼物,而他把自己的预期又再往下调了调,换成了奥迪A6。
他从一开始选择上海,最直接的原因是短视频里的陆家嘴“三件套”。但直到失业这天——到上海的第7天,他才真正来到陆家嘴,看到那三座高耸的大楼。
在这个宛如另一世界的地方,潘文豪意识到,上海只是插曲,不是答案。他还有一场人们都说很重要的考试,还有不愿放弃的漫长前路。他要再拼一次,虽然结果未必如意。
第一天工作的时候,潘文豪见过一个另类的“三件套”。那天在店里的仓库,他给自己拍了一张仰角的自拍,和陆家嘴网红打卡视角一样。照片里,他的面部一片昏暗,身后三个货架高耸着,看起来和“三件套”一模一样。
前一天晚上,网友建议他可以考虑去网吧过夜,若非刚好迈进法律意义上的“成年”,那一晚潘文豪甚至进不了门,更毋宁说发现店里有生日特惠的意外之喜,最终只花了6.6元。他买了一碗8元的方便面,算是为自己庆生,任何时候想起那碗面,都觉得无比美味。
潘文豪能感觉到提升是有限的,而且备考过程中,家庭的压力依然落在肩上。考前一周左右,爷爷病重到失去行动能力,和潘文豪住到了一起。父母都没有出现,那段时间在学习之外,潘文豪还要给爷爷喂饭,抱爷爷上厕所,推着他出门晒太阳,抱他上下床。
明博体育app苹果版下载官网在上海的八天,潘文豪走进夜幕下的外滩万国建筑群,仰视高耸入云的陆家嘴“三件套”。更多时间里,他为温饱奔走,做日结工,睡快餐店、便利店、网吧和露天长椅,洗过一次澡,一度在身无分文的“生存线”挣扎。
在周遭寻觅了半小时后,他躺在了一处长椅上。这晚睡得并不踏实,三月的凉意在早上6点多再次把他叫醒,他又转到一家便利店,勉强睡到10点左右。
他相信除了经济能力之外,自己对于父母无所依赖。或者换句话说,除了给钱,他几乎回想不起父母还为他做了什么。因此,他可以从贵阳不告而别奔赴上海,且对身后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幻想过就此留在上海。
但是进入高中以后,成绩突然开始断崖式下跌。潘文豪的时间也不再大量投入在学习上,时常请假,上课走神,一有时间就去打篮球。高一的期末成绩单上,满分600分,潘文豪只考了255.5分。高二那年,他撕掉了家里贴着的所有奖状。
次日贵州高考分数线公布,物理类的本科批是380分,潘文豪的“不甘心”更甚。面对并非遥不可及的差距,他目前打算复读,再来一年,相信自己不会放弃。
他先是打路边看到的招工电话,无果后转向58同城,遇到了两个机会。一个是在KTV当服务员,潘文豪按照事先沟通的工作时间到店,结果到了才发现还需要提前面试。等第二天再来时,他又得知有同来面试的人被要求缴纳800元押金。另一个机会是在电影院负责检票,沟通还算顺利,直到对方拿出一份最短为期10天的劳动合同。10天,太长了。
下车后,他才开始搜索上海穷游去处,也才知道有个地方叫外滩。网上说那里景色很好,也不收费,还能坐两块钱的轮渡。于是,这便是他的第一个目的地了。
家庭情况不稳定,学习成绩产生巨大落差,2023年5月,17岁的潘文豪在医院被诊断为抑郁状态、焦虑状态。有时候和别人正讲着话,他能听懂每个字,但会突然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发呆发愣、没有食欲、睡不着觉,抑郁状态开始蚕食他的生活。但他没有接受药物治疗,觉得药物有副作用,自己不吃也能好,但后来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向好。
在很多人眼里,潘文豪也应该贴上励志的标签。他有着无数成年人所不具备的坚毅,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是“以精神对抗物质”,为许多同样身处绝境中的人提供了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决定去上海后,潘文豪以频繁头疼为由,让母亲帮忙向学校请了个长假,自己在家复习。母亲并不知道儿子的计划,直到他在网上发布视频。3月30日,人在上海的潘文豪接到母亲的电话:“臭小子,吓死我了!”劝说最终无果,母亲也未能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来抓他回去”。
站在黄浦江畔,潘文豪觉得对岸的浦东天际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在那个时刻,他希望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一分子,那个高楼林立的地方是自己奋斗的所在。然而,这种念想很快被击碎在外滩附近的一处家常菜馆。他坐下后把菜单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彻底没了胃口,“基本上连炒个白菜都要四五十”。
宛如游戏加载过程中出现了NPC,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成为旅途的点缀,但于主线无碍。潘文豪饶是淡淡的,无喜无悲,对于越来越近的上海和未知生活,也没有表现出紧张情绪。
但对他来说,高考本身仍然没有多么鲜明的价值。或许是因为一贯认为自己能行;或许是过往成绩优异,没理由不再拼一次;也或许是为了自己在视频里放出的话,要争一口气,回到贵阳后的两个月,潘文豪大概每天12点睡,6点多起,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备考。但此前落下的实在太多,以至于备考过程到后来有些令人绝望。
那样放任自己,潘文豪找不出具体的原因,或许只是那口气撑不住了,他觉得还是怨自己。他也尝试过有意识地努力学习,但是坑已经挖得太大,即使再聚精会神,已经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了。
母亲经营一家麻将馆,父亲曾在工地上班。上小学之后,独处就成为潘文豪的常态。到了初二,父母正式离异,潘文豪跟着父亲,生活费由母亲提供,每次拿200元,隔段时间用得差不多了再要。潘文豪上高中后,父亲换了一份宿管的工作,他便基本都是独居。
那个在车上度过的凌晨时分,窗外映着墨蓝色的天空,漆黑的树影划过,偶尔在间隙中露出一点远山的轮廓。潘文豪用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发布,失焦的镜头下一切都是朦胧的。
总有一些零落的瞬间,潘文豪心底埋藏的情绪会流露出来,悄悄地刺痛一下。小学初中看着同学被父母接回家,一家三口在校门口其乐融融,他心里也会不是滋味。甚至高考之前,潘文豪一边看着考生在家被当成“大熊猫”对待的玩笑,一边孤零零地咽着自己“对付”的饭菜,心里还是难受。
从幼儿园开始,潘文豪的印象中父母就总在吵架、拍桌子,甚至动手。小时候他站在沙发旁边,比沙发还矮上一截,大声哭喊着说“你们不要吵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看他一眼。这个画面根植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过夜也仍是一道坎,民宿不再是选项后,潘文豪在30日这晚选择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凌晨两点,店内的音乐声陡然增大,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受欢迎,于是悻悻离开,发布这条视频的时候,他配文说“我才是打扰的那个人”。
在列车上的28个小时,他多数时间望向窗外,看那些勉强算“过得去”的风景。这次出走是不告而别,高考倒计时牌翻到71天,他不在乎老师亲友会如何想,也不打算为异乡生存提前谋划。
与其说是他在仰视三座楼,不如说“三件套”在俯视着他。潘文豪一直自诩有些年少轻狂,但当他真的站在那里,看着在附近玩耍的一家三口,有一种明显的距离感,那是另一个圈子、另一种生活。
最终,到上海第一天的消费在潘文豪的视频记录中是这样的——“坐两趟地铁7块,吃了三个东坡肉包10.5,买了瓶雪碧3.8,总共花费21.3元。”第一晚,他找了一家民宿的八人间入住,花了42元。对潘文豪的可用资金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但就住宿体验而言,环境并不理想,甚至说有点糟糕。
大概从小学高年级开始,潘文豪逐渐意识到父母的争吵像一种“拖累”,给他带来的只有负面影响。他不断要求自己不受父母影响,去表现得更成熟,像个成年人。从小学到初中,他的成绩一直都算在年级前列,不需要参加补课,家里还贴满了奖状,包括中考志愿在内的大大小小的选择,完全都是自己决定。
那三根所谓的“定海神针”,似乎可以在任何地方,可以在繁华都市,也可以在普通打工人的日常之中。而它的压迫感所指向的,也远不只是富有之于贫穷。对潘文豪来说,隐在身后张牙舞爪的“三件套”,或许是家庭、学业和抑郁情绪。
“你真的很勇敢,我今年也要面临高考,我也感到十分迷茫……一百块钱能在上海生活八天真的很厉害,或许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应该努力去试一试。”
这个生日,潘文豪孤身一人,却也和过去数年在贵州时的状况无二。这场成人礼,父母不在身边,却也和他十余年成长过程中所感受到的一致。回顾成长道路,潘文豪觉得自己几乎是独行而来,父母缺席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而他为自己摒着一口气,与生活交锋。
4月5日,在上海的第八天。这天潘文豪回到了服装店工作,但是一直以来睡得不好,他已经感冒了三天,觉得头疼和头晕。在苏州的朋友说打算从上海回贵阳,可以帮他一起买张机票。纠结了很久,潘文豪和店长说了句“有缘再见”,决定给上海之旅画上句号。
至于上海,这趟旅程还是改变了他对大城市的憧憬和向往。原来想过在上海混出个样子,后来发现,没钱在哪里其实都一样。他把车票和机票收进存放礼物的盒子里,告诉自己一定会再去上海。
4月1日晚,潘文豪下班后拿到了第一笔日结工资,180元。否极泰来,这是他到上海的第四天,从濒临身无分文的境地缓了过来。从三月跨至四月,一切似乎有了好转。
潘文豪早已不需要一个“18岁生日”来标榜自己的“成年”,但他仍然认可这段经历是一份足够有价值的成人礼。诚然,成人的世界也没有一帆风顺。4月3日晚上,店长告诉潘文豪,自己的妹妹要到店里帮忙,第二天无需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