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体育刚驻村时,他“白胖白胖的”。后来,变得“黑廋黑廋的”。他的体重也从180多斤,降到了130多斤,“人脸识别‘打卡'也不认”。有村民调侃他,“一张脸,只有皱纹褶子里是白的。”
手术后,躺在病床上的他满脑子依然是大棚、西红柿,急得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蔬菜全部销完后,他又开始算账。发现这种销售模式同直接卖给去村里收购蔬菜的菜商相比,竟多了200多万元时,他又笑了。
大棚里的蔬菜苗,在他眼里,是寄托着村民致富希望的“宝贝疙瘩”。一次看天气预报得知凌晨4时有雨,他就把车开到大棚旁,晚上住车里。大雨来了,他披上雨披第一时间冲进大棚,借助手机微弱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放着帘子。一不小心,他在泥泞中滑倒,重重摔在地上,复发了腰伤。那一瞬间,他的脸上不单有雨水,也多了泪水。
建大棚,要先行垫资。按要求验收后,才能拨付扶贫资金。这些年为了筹钱,他把为孩子上大学准备的6万元生活费拿了出来;为了筹钱,他让媳妇从娘家借了10万元;为了筹钱,他硬着头皮向同学、学生借了15万……他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借过的钱。这些数字背后,是村里蔬菜大棚的不断增加:第一期20个,第二期15个,第三期30个,第四期35个……现在是102个。
从驻村至今,他已走过了3051天。每一次面对乡亲们的挽留,他都选择了一次次留下。“只要组织需要,乡亲们需要,会一直在家里干下去。”
他清楚记得那一天是2016年2月24日,也是农历正月十七。他被坑洼洼的土路“颠”进了村,看到了土窑土房,还有堆积的垃圾……尽管住处土炉烧得通红,他和同事们“张嘴说话还会冒哈气”。
如今的这个村,已形成蔬菜大棚种植、柴鸡养殖等特色产业。“土地流转得租金、大棚打工挣薪金、产业盈利分红金”的模式,让村民日子越过越富。人均收入也从2016年的2600元,增长到2023年的15763元。村里路面全部用水泥硬化,地下自来水也已改造,他正计划着再铺沥青路面。新建的3个小花园里,此时鲜花正艳。
30多年前,他像许多农村青年一样,通过知识改变了命运,并成功实现从农村娃到城里人的转变。8年前,他却通过驻村扶贫的方式,从省城来到了单位帮扶的农村。
建大棚、发展蔬菜种植,是他到村这一年干的第一件大事。这是考察论证后的结果。他希望通过发展产业,让祖辈生活在此的贫困人口摘掉穷帽、拔掉穷根,“在家门口挣到钱”。
他把村里住的地方称作“家”,他在村里时,家门几乎从来不上锁。驻村8年来,他有6个春节和7个中秋节都是在村里过。这些年,他获得各类荣誉证书,从“最美阳原人”到“中国好人”,从“燕赵楷模·时代新人”到“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有时获了奖金,也会捐给村里。
这个村不大,走在村里的他却走得很慢,见到每一拨聊天的村民,都会停下来。他走得很慢,有的地方总会多看几眼。直到记者问及,才会讲起他在此发生的故事。
随着大棚的增加,经营成本也在增加,最多时需先期投入30多万元。他借了还,还了借,“加起百十来万”,却没欠过村民一分钱。
被村里人亲切称为“老汉”的他,把自己变成了农民,也受到了农民的认可。得知他有风湿性关节炎,村里有老人给他做了厚棉裤,也有老人给他纳了十字绣鞋垫;拖着疲惫身子收工回家时,他常会看到门口挂着一兜菜或几个腌鸡蛋;驻村干部轮换调整时,村民一次次摁下红手印想让他留下来……在他眼中,这一点一滴的温暖,常常让他泪湿双眼,也是他坚持干下来的动力。
每逢蔬菜销售期,他总会有一种焦虑感。为了让西红柿卖上价格,这些年他在已毕业学生的支持下,建了153个微信帮扶群。人多的群,有500人,少的也有30多人。销售旺季时,村里每天要往外地发送西红柿3万多斤。连续一个月,他一天十几个小时盯着手机、电脑,进行蔬菜推广和订单处理,导致右眼视网膜穿孔。
去村头柴鸡养殖场所的小路旁有条沟渠,走累在这里歇息时,他才说起数年前的一个傍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上坡时,他驾驶的农用三轮车冲不上去,后退翻到了旁边的沟渠中……
这是个三面环河、一面靠山的小山村。全村130多户、300多人,一条壶流河绕村而过。数公里外,有闻名世界的泥河湾遗址群小长梁遗址。这是1978年泥河湾发现的第一个有着超百万年历史的文化遗址,作为中国古人类活动最北端的见证,被镌刻在中华世纪坛青铜甬道第一阶上。
他在心里发誓:“扑下身子好好干,得让这里变个样!”再忆当初选择,他笑了笑,没有豪言壮语,只是说,“我来自农村,懂得农民的苦,想帮村里干点事。”
种植大棚需要经常浇水,有时遇到跑水,他顾不上回家换雨鞋,在冷水中一泡就是半天。时间长了,本来有风湿病的膝关节情况更严重了。
那些日子,他每天睡眠不足5个小时,体重也急速掉了50多斤。为了照顾他,妻子也住进了村里。他说自己又黑又廋,手上又长了许多老茧,“糙得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握手”。
上大学期间,他只穿学校发的衣服,没舍得买一件新衣服。为能省份菜钱,有时还会用自己吃剩的方便面汤泡馒头。他也爱美,毕业照相时,借了宿舍同学的“三接头皮鞋”。
谈到家,56岁的他眼睛有些湿润。驻村前,他特意带即将外出读书的孩子回了趟沧州老家,去给孩子爷爷奶奶上坟。“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慢慢就把四十亩滩当成了家。”
这个村所在的河北省阳原县,干旱少雨、土地瘠薄,是全省农业生产条件最差的县区之一。2012年,这里曾被国家列入重点扶持贫困县,并被确定为燕山—太行山特困片区重点扶持县。由于贫困,村里年轻人几乎都外出务工了,剩下的村民常年在贫瘠的土地里“刨食”,在这里,“50岁的汉子都算年轻人”。
他出生于农村,还在少年时,就深切感受到农村家庭的贫苦。高考落榜后,为了能复读,无奈暂时放下书包,走街串巷收了一年的破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