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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亲戚们眼中,琦琦是个活泼、乖巧的男孩,“很懂事”。他的姨妈说,有人到翟家找琦琦妈妈买鸡蛋,妈妈忙碌时,琦琦会乖乖坐在一边,不会乱跑。
事情刚发生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妻子“崩溃了”。翟春光说,妻子在医院确诊了抑郁症,为了陪伴妻子,他有三四个月时间没有去管快递的工作。
6月18日中午,琦琦妈妈收到两段武术俱乐部负责人史芳发来的视频,对方说,正在“管教”孩子。视频里,琦琦被教练放在椅子上,垂着头,坐不稳。教练推了一下他的头,琦琦失去平衡从椅子滚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于是,琦琦在6月10日那个周末上了体验课后,翟春光和妻子交了7680元正式为他报了名。这是俱乐部一年的培训费,包括周末、寒暑假等,托管食宿则另算。对翟家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差不多是家里一个月的收入。许多附近村子的家长和翟春光一样好奇,想要报名,但最终只有琦琦成为了聚英武术俱乐部崂山分馆的学员。
2023年7月,翟春光收到琦琦的尸检报告,其中写明的死亡原因系“用钝性物体多次打击致广泛软组织挫伤导致创伤性休克并肺脏脂肪栓塞死亡”。
多名出席、旁听庭审人员回忆,三被告人均表示认罪、悔罪,愿意承担民事赔偿。其中,李海丁的辩护律师认为,考虑到李海丁有自首情节、系初犯、认罪态度积极,请求法院从轻判处。
2024年4月24日10时,青岛中院开庭审理此案。庭审持续了约5小时,翟春光第一次看到了琦琦被殴打的监控视频,这也是认定本案事实的关键证据。
到现在,妻子依然很难走出阴影,害怕与人接触。她至今不敢打开抖音,怕刷到琦琦相关的视频,触碰到心里的伤痛。此次准备开庭、接待来访者,都是几名亲友赶来翟家帮忙。
这家武术俱乐部距离翟春光家不到一公里,工作人员在临近的村子分发传单,翟春光也拿到了一份。这份招生传单上印着俱乐部的名字,称是经青岛市体育局核准,经青岛市民政局登记的合法民办非企业单位,开设长拳、南拳、太极、腾空特级等课程,招收学员年龄为5岁以上。传单最上方写着“磨练意志、强身健体、文武双全”,背面则展示了俱乐部过往的活动、奖杯等照片。
吴力说,聚英武术俱乐部最早在市北区开办,后来又在城阳区开了第二家分馆。事发前,聚英武术俱乐部大约有200名学员。他称,聚英武术教练严格、会动手,在青岛武术圈内早有传闻,虽然他所在的俱乐部也会管教孩子,但只是用戒尺打手心。
翟春光说,妻子通过武术俱乐部一楼的大显示屏看到琦琦正在训练,但听不见声音,也没有和孩子说上话,便离开了。在庭审中看到监控视频,翟春光才知道,琦琦当日第一次被殴打的时间是9时许。
翟春光说,除了琦琦以外,封存的监控录像里还记录了其他孩子被用相似方式捆绑、殴打的过程。另有两位家长的证人证言显示,他们的孩子曾在聚英武术俱乐部内被打,有孩子伤势被鉴定为轻微伤。
2023年5月,这条省道上一栋明黄色二层小楼挂上了蓝底白字的招牌:“青岛振宇聚英武术运动俱乐部”。兰家庄村距离青岛市中心市北区约25公里,驱车需40分钟。对于这样位于郊区的村子来说,附近开了一间武术俱乐部是件稀奇事。
当天14时许,翟春光和妻子赶到青岛市城阳区第三人民医院,琦琦正在被抢救。一个多小时后,15时许,医院宣布抢救结束。琦琦没有被救回来。
翟春光难以想象儿子生前遭受的痛苦。他回忆称,孩子的腿部、脚踝、手臂等部位都有大面积的淤青。在医院抢救时,史芳和武术俱乐部的教练张贤斌也在场,但二人未作出说明和解释,他和妻子忙着看孩子,也没来得及询问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翟春光和妻子不知道的是,那时,这家看似正规的俱乐部还未取得经营资质。公开信息显示,聚英武术运动俱乐部在2016年于市北区注册成立,2023年4月,又登记成立了城阳区的校区,业务范围为开展武术运动人才的培养与技术培训,开展武术运动竞赛的展示,组织承办、协办武术运动的有关比赛、表演等。前者法定代表人为张贤斌,后者法定代表人为史芳,但2023年5月,聚英武术俱乐部崂山分馆开始招生时,在崂山的校区尚未正式登记注册。
距离琦琦去世已近一年。对翟春光来说,这是压力尤其大的一段时间。妻子过度伤心,患上了抑郁症。他为了案子放下工作,他告诉自己,要坚持住。
他称,监控记录显示,18日9时许,张贤斌在崂山区俱乐部内将琦琦按在地上用拳头打、用脚踢其臀部、大腿,后又使用电线抽打,持续20分钟左右。11时许,张贤斌将琦琦带到城阳区俱乐部,在俱乐部训练场内,李海丁、张嘉豪分别用木棍、扇子等敲打琦琦。12时30分许,三人又在食堂内捆绑琦琦,将琦琦拖拽到训练场,用练功带将琦琦以站立姿势捆绑在压腿杠上。
后来检察机关查明,聚英武术运动俱乐部崂山分馆实际开设人为张贤斌,俱乐部还有一名教练李海丁,另外,张贤斌的儿子张嘉豪也曾在俱乐部内帮助教学。
为了表明希望法院“从严从重处罚”的态度,翟春光并未提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他想先专心等待刑事部分的审理。如今,琦琦的遗体还存放在殡仪馆。翟春光希望案件能早日有个结果,让儿子入土为安。
从兰家庄村村口沿着一条小路上到高坡,几间灰色的屋子便是翟春光家。事发前,翟春光的妻子在家周围养鸡,卖土特产补贴家用。现在,她再无心做这些事情。
翟春光记得,俱乐部负责人张贤斌、史芳向他宣传俱乐部时声称,春节的时候,能组织孩子们上春晚表演。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把他说动了。他的另一个考虑是,武术俱乐部除了教授武术、运动,还能托管孩子,辅导功课。那一年,琦琦上三年级了,夫妻二人无力再辅导英语等科目。
2023年6月16日,周五放学后,他被接到一家名叫聚英武术的运动俱乐部度过周末,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参加培训。这家俱乐部的宣传称,孩子们会在此学习长拳、南拳等,俱乐部还提供托管寄宿、辅导功课等服务。
2023年6月18日,青岛市城阳区聚英武术俱乐部内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件,8岁男孩琦琦(化名)死亡。青岛市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张贤斌在俱乐部教学期间,因被害人琦琦训练动作不规范,同被告人李海丁、张嘉豪,殴打琦琦臀部、腿部,并捆绑,后琦琦被发现意识不清昏厥,送医经抢救无效死亡。
实际上,琦琦在抢救开始前就已失去生命体征。青岛市城阳区第三人民医院病历显示,6月18日,琦琦就医前20多分钟,其呼吸、心跳已停止,右小腿、左大腿可见淤青,四肢末端青紫。
翟春光一方认为应当追究聚英武术俱乐部法定代表人史芳的刑事责任,依据是史芳曾提供电线作为犯罪工具,曾参与将琦琦捆绑在椅背上,还负有对武术俱乐部的管理责任。翟春光在庭审上发言要求追究史芳责任。公诉机关则表示,关于史芳相关责任的认定不在此次审理范围内。
另一段视频里,琦琦在地上坐不稳倒了下去,他试图撑起来,但失败了。他低声说,“踢到我了。”视频里传来史芳的声音,她说,“谁踢到你了?什么时候?”又问,“教练踢到他没有啊?他自己倒的还是教练推的?”
至今仍让翟春光后悔的是6月18日当天,他们没有坚持接走孩子。那天是父亲节,翟春光夫妇原本是要接琦琦回家一起过节。那天10时许,妻子曾前往俱乐部接过孩子一次,但教练告诉他们,孩子没练好,要下午带他去武术俱乐部城阳分馆加练。
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多名出席、旁听庭审的人员。他们回忆,庭审中,翟春光一方认为应变更罪名起诉,史芳发送翟某琦视频给家属到翟某琦被送往医院期间约40分钟,三人应当已意识到翟某琦存在生命危险,但并未及时送医,放任死亡发生,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责任。
在他人眼中,琦琦的父亲翟春光是个“老实人”,话不多。开庭前,亲友和律师都担心翟春光会“受不了”,在法庭上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但翟春光似乎做好了准备。他特意申请不作为证人或旁听人员,而是以被害人监护人的身份出席庭审,以便在庭上发言。法院同意了这个请求。
青岛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张贤斌在俱乐部教学期间,因被害人翟某琦训练动作不规范,同被告人李海丁、张嘉豪,对其殴打臀部、腿部,捆绑,后翟某琦被发现意识不清昏厥,送往医院抢救,经抢救无效死亡。被告人张贤斌、李海丁、张嘉豪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吴力(化名)在青岛武术圈中从业约15年,是一间武术俱乐部的负责人,与李海丁相识。吴力说,李海丁是武术圈里知名教练员吴秀美的徒弟,吴秀美曾任青岛武术协会副会长。也因此,李海丁在青岛武术圈有资源和人脉,能够为开办机构提供帮助。据吴力所知,张贤斌是去武术协会办事时结识了李海丁,2016年,两人决定在市北区开办一家武术培训机构。
翟春光也看到了视频,他感觉孩子的神色不对劲,琦琦嘴唇周围发白,手心则有些发黑。他有些担心,让妻子发信息提醒对方孩子脸色不对,嘱咐关注孩子身体状况。对方没有再回复。
emc官网首页4月23日,开庭前一天,他忙着接待亲属、律师和记者,手机铃声不时响起。他一遍又一遍向媒体讲述事发的经过,语气沉着,只有在说到那两段在网上广为流传的视频和涉事武术俱乐部时,才会激动起来,放高声调,“太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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